《在流星消失前》
原標題︰流れ星が消えないうちに Before shooting stars fade out
原著︰橋本 紡 ( Hashimoto Tsumugi )
翻譯︰文裕 ( Abel )
我和山崎前輩在高中時已有來往。山崎前輩比我年長一年,而我們都是足球部的。我身穿7號球衣,是負責右側的。山崎前輩守的是中堅位置,他的球衣上寫著4號。山崎前輩利用那碩大無朋的身驅,把所有長傳球和前鋒一一擊退。我們的隊伍有山崎前輩在的時候可是非常強,在全縣比賽中也勝出過兩三次。與全國有名的學校決勝負時,兩隊的分數差也不超過三分。所以我打從心底信賴山崎前輩。那是比誰更值得信賴的中堅球員。只有山崎前輩說的話是我不能輕視的。
但我還是逃走了。
「今日,我被石橋教練生氣了。」
「是因為頭髮吧?」
「是。」
「這個嘛,你這樣的確有點過火了。」
開懷大笑著的前輩拉扯起我的頭髮來。大概那也是故意的,前輩扯得很用力。我也誇張地嘻嘻哈哈著大叫很痛。前輩抓著的那一把頭髮,是一把令人驚歎的金髮。如果頭髮再長一點,我就成了在歌舞伎町等地方拉攏女客人的男公關了。我們去的健身房是百分百的硬朗派,一般的棕色頭髮已經有夠吸引目光了,更何況我這頭金髮,簡直是標奇立異。
「這不是我的錯啊,是姊姊又亂來了。」
「這是瑞穗染的喔?」
山崎前輩把移出來了。瑞穗是我的姊姊。在高中時代我曾為他們兩人介紹對方,在那時候,山崎前輩似乎已經開始喜歡姊姊了。
「我想讓頭髮變得淺色一點,於是買了頭髮用的漂染劑,『我幫你弄吧!』姊姊對我說起這種話來。不祥的預感出現了。那個人啊,真的有夠亂來啊。果然,她把說明書上的『十五分鐘』看成『二十五分鐘』。我一直說『好了吧』、『好了吧』的,她卻堅持說『還未可以啦』。結果就變成這樣了。我跑到鏡子前一看,整個人嚇呆了。」
「真好啦。」
山崎前輩壓根兒沒聽我說的話。
「有瑞穗替你染髮。」
「才不好啦。靠姊姊真是天大的錯誤呀。」
「不會啊,我很羨慕呢。」
真好啊真好啊,前輩一直唸唸有詞,同時還在拉扯我的頭髮。好痛啊,我也抗議起來了。
「我也想讓瑞穗幫我染髮啦。」
「一不小心就成了金色哦。」
「沒關係,幫我拜託她吧。」
山崎前輩是認真的。如果他可以當姊姊的男朋友,對我來說是天下一大喜事。不過啊,大概沒可能吧。
「前輩。」
「怎麼了?」
「其實姊姊啊,是以貌取人的。」
「以貌取人?瑞穗?」
「嗯,姊姊喜歡美型男生呢。而且,不是我們這種體育系的男生,而是那些纖細類型的。她說滿身筋肉很噁心。」
「喂,那是說笑的話。你只是在打擊我吧。」
「那是真的。」
我這樣告訴開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前輩,他的肩頭無力地垂了下來。前輩的胸比一般人的闊得多,而且還長了胸毛。手腕粗得像一尾鯉魚。是筋肉型中的筋肉型,姊姊最受不了的類型。
「不行嗎,筋肉…」
「大概吧。」
「是吧,不行吧。」
前輩的心情低落得讓人覺得可憐,我在他的旁邊大口地喝著烏龍茶。用舌尖舔一下口腔內側,我找到了三個傷口。雖然已經咬著牙膠,但被那樣毆打,嘴巴受傷也是在所難免。似乎吃飯會有一段時間成了苦差吧。
老手練習生們來了,他們向我和山崎前輩「安喲!」的打招呼。
剛勝了第五戰的人看著我的臉。
「喂,你剛打完世界比賽嗎?」
向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。
這讓我有點生氣,但我還是擠出笑顏。
那些人離開後,更衣室再度灌滿了沉寂。我的呼氣、山崎前輩的呼氣,都化為一縷縷白白的煙霧。我們的身體冷下來了。我環顧更衣室,凹凸不平的灰色儲物櫃、堆在儲物櫃上的手套和襯衣、褪色褪得白花花的全日本銜頭爭奪戰海報,還有嵌著一條又一條刮痕的玻璃窗,全都盡收眼底。這光景真的很可愛,這樣的感覺閃現在我心裡。我還是個黃毛小子的時候,我已經是體育部的部員,這身份從來沒有中斷過。我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。中學的時候、高中的時候,下課鐘還沒響完,我就奔向體育部部室了。時而與同伴們嬉笑怒罵,時而與同伴們爭吵不下,讓我學了很多東西。我學習的場所,並不是課室。這樣的生活方式,深深地嵌在記憶裡。
我一邊感受著前輩的視線,一邊漫無目的地再次環視更衣室。我不想離開這兒。倏地,我與頭銜戰海報裡架起戰鬥格的挑戰者對望了。這人好像在頭銜戰中失敗了。他在第三回被擊倒了。似乎敗得很慘。在比賽後,那人好像沒再來了。那天,他儲物櫃的東西突然不翼而飛,誰也聯絡不上他。現在他身處何方在做什麼,沒有人知道。拳擊手大多,都是那樣消失的吧。
我呼出白色的氣息,說道。
「這學部,我下月開始不來了。」
「是嗎。」
「因為我沒天份呢。」
「我和你都不是以成為職業拳擊手為目標,作為興趣繼續下去也不錯唷。」
「不,那樣也有點太…」
即使不擅長,也可以一直繼續下去吧。這肯定也是值得尊敬的事。畢竟拼命地做一件事,是多麼美麗。但比起光是做下去,我更想變得比其他人厲害。在知道自己沒有才能的現在,繼續下去也只會讓努力付諸東流。
要是我是加地,想法一定差天共地…。
一如往常,我又想起這種事了。每次要決定一些事的時候,我都會想到加地。如果是加地又會怎樣呢。加地會這樣想的吧。加地的話,一定做得更好了。雖然這些都是無意義的比較,但這就像咬指甲一樣,是個戒不掉的習慣。
加地,這個已經不在世上的密友,與我比較,完全是兩種類的人。加地一旦開始做某些事,無論自己具不具那方面天賦,也會堅持到底。即使周遭的人看著他陷入不忍卒睹的境況,他決不會放棄。偶爾我內心的某一處,會取笑他的固執為愚笨,同時卻又羨慕著他。我沒有他那種個性。而我只是不論好壞,只想活得更有貢獻。
加地真的是個想法直接的傢伙。正因為如此,他才會得到奈緒子吧。奈緒子喜歡加地的原因,一定是因為他那種要命的耿直。例如,當遇到艱辛的事的時候,我會與朋友們去喝酒,一行人吵吵鬧鬧著,大喊著,然後忘掉那些辛酸事。但加地正好相反。那傢伙會把那些事抱緊不放,獨自在房間裡啜泣。
如果加地陷入我這種境況,他又會怎樣呢?
「我繼續。」
那傢伙,會這樣說吧。
一定會這樣說的。
縱使被周邊的人取笑自己沒才能、被當成廢物、被當作笨蛋、被比自己遲加入的練習生毆得遍體鱗傷,他一定會繼續的。正因為沒有才能,才不會放棄吧。
與我對峙起來的,不是山崎前輩。
而是加地。
那恐怕是無意義的一場勝負。無論我再怎樣出拳,加地還是不會倒下的。加地已經得到死亡這個具有絕對性的名詞,攻擊是對他無效的。我打出的拳頭,只會擊中我自己的臉。越是認真地想這種事,越會傷害自己。首先倒下的,一定是我。
我為什麼要繼續下去呢… 這不是為了失敗而戰嗎…。
我又像平常一樣,去想這種事了。果然,在心裡浮現的是加地的身影。我又敗給加地了。大概是第數百次的敗陣了。在我胸裡翻騰著的這種感覺,到底是要放棄的感覺,是嫉妒,還是憧憬呢。我弄不清這感覺,卻在一直在奮鬥。
把那句話從心底搬到嘴巴,我想大概花了三分鐘。
「我上了寶貴的一課了。真的非常感謝前輩。」
座在長椅上的我深深地低頭道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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